坐著很好睡的巴士前往大原。
昨日連洛南都下雪，
大原更不用說了，
馬路以外之處全積了少說半手掌高的雪。
我們往北切離主要道路往古知谷，
欲參拜阿彌陀寺。
不算寬的柏油路，
東是清徹見底的高野川，
西是沒有間斷的樹林坡地，
樹少說也有3-5層高，
葉子都長在頂端，
上頭都積了雪，
有時雪太重掉了下來，
不是整沱啪的墜地，
而是散成一大片的冰晶如霧般落下，
美則美矣，躲卻也躲不掉。
就讓它落在身上吧，
反正穿那麼厚，其實也沒什麼感覺。
還看到鷹。
牠在空中盤旋了一會兒
就降落在距我們30公尺外田間的電線桿上，
披著一身澎鬆的羽毛，
一動也不動，
我們上山又下來少說也三四十分鐘，
牠還在。
看到了寺前中國風的山門才知一、二月不開放，
我們仍不死心地走了近百公尺的參道，
樹與雪遮掩了大部分的天光，
但一旦有雪撒落，光就一併照下，
簡直像某種 森林在迎接冬之神的儀式。
雖然連寺長怎樣都沒看到，
心裡卻已知足。
往回走後續往三千院的方向，
只是目標不是三千院，
而是先進芹生茶屋覓食兼取暖，
點了和去年一樣的關東煮套餐，
坐到遺忘了外頭的冷，
才又如初生之犢勇闖低溫世界。
下午來到實光院，
賞從秋天開到初春的不斷櫻，
不過那唯一一棵櫻只零零落落開了幾支，
大概是和我一樣怕冷吧。
庭園其他的地方也是一片蕭條景色。
在客殿吃了抹茶點心後冷得無法靜靜坐著，
很想把木門都關上，
不過只能趁著沒有其他遊客，
在塌塌米上打滾和做暖身操，
以這點來看寺院真的是給人很自由的空間啊!
回巴士站前以彌補心態進入一安靜的小咖啡店，
婆婆奉上的抹茶蛋糕、熱可可和咖啡，
雖然簡單卻都有份溫雅在。
看著牆上貼的大原女海報，
該不會沿途冷清商家前堅守著小店的婆婆、
咖啡店的婆婆，
其實都是沒有作大原女裝扮的大原女吧?
只是工作場所從田裡換到店家，
卻仍然維持一貫的勤勞形象（與美德），
即使沒客人、即使天很冷，
還是帶著微笑工作。
若我到了被人叫婆婆的年紀，
還有人請我顧家小咖啡店，
我應該也很願意這麼老下去吧。
離開京都的前一天，
能在這家不知名卻擁有氣氛與味道的小店裡，
讓明明來度假卻忙著奔走了一星期的我們，
有內心沉澱的時刻，
真是再合適不過。
高台寺的冬季特別開放超大方，
開山堂丶
臥龍廊丶靈屋及其中的蒔繪丶
傘亭丶
時雨亭都任君漫步。
坐在方丈前曬太陽，
看著上次那棵夜櫻如今光禿禿的模樣，
南跟我說了些跟北政所寧寧有關的故事。
寧寧14歲就嫁給26歲的豐臣秀吉，
秀吉死後
（這中間發生的事我覺得可以演好幾部大河劇）
德川家康滅了豐臣家，
但一方面覺得不好意思，
一方面也要人民信服丶收服前朝臣子，
就給有賢淑美德的寧寧建寺，
讓她祈禱其夫冥福丶安養修禪。
至於為何稱高台寺，
則是寧寧出家佛號高台院湖月尼。
德川雖有所圖，
（這不是一定的嗎？ ）
不過好歹出錢贊助了這座怎麼看怎麼漂亮的寺院，
光如此青史也足以留名，
而寧寧，再怎麼說你都算賺到了。
隨票附贈的掌美術館小小的，
不到10分鐘就看完了，
裡頭有個漆金的群鶴蒔繪硯箱，
連我只偶爾才寫書法的人
看了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清水三年坂美術館目前也展出比這更美的時繪容器，
或許我該不畏人潮鬧中取靜，
去好好品味這些蒔繪器具的。
由於我們買的票是高台寺的聯票，
也順道遊了其實從沒聽過的圓德寺，
就在高台寺參道的正對面，
一棟接著一棟繞來繞去的建築，
頗有闖關的樂趣，
可惜今天太冷了，
連小堀遠川作的北庭都只逗留了十分鐘，
還有沒聽過的志村正的雪月花襖繪，
其實也挺值得多看幾眼的。
中午過京八坂（印象極佳的定食餐館）而不入，
此乃一錯誤決定。
特地跑都四条烏丸附近去吃都野菜茂庵，
連吃兩天buffet的感想是：
選擇雖較多，但吃不到手路菜。
這麼吃在京都實在是種浪費。
下午很閒，
本想尋一café在良好且溫暖的氣氛下讀點書，
走了整整一小時卻沒找著，
冷得嘴都麻了。
這些個錯誤的決定，
顯示了旅行會發生的必然…
從大德寺經今宮神社往鷹峰。
難得走大步帖上沒交待的路，
沒有詳盡的地圖在手，
旅行反倒更像旅行。
一切都知道了，
驚喜就少了。
原以為小寺座落在山中，
然雖是在小坡上，
但其實源光庵是在名為鷹峰的町當中。
寺門口大方的寫上血天井，
但我一點也不願想像
天花板上就是血淋淋的歷史。
本堂右側有一方窗和一圓窗，
方者為迷，圓者為悟 。
從牆上掛的照片看來，
這裡是賞楓賞雪的名所，
我們兩者都沒見到，
卻賺到了清靜，
這可是在京都更難尋的的風景。
寺外下起了雨，
人更少，天氣也更冷了，
我們窩在一間斗室，
南給冒著煙的香爐陶爺拍寫真集，
我則隨手畫畫桌上插著的幾支黃梅。
畫很醜，但是人充滿喜悅。
不到100公尺外的光悅寺
是本阿彌光悅舊居重建之寺。
本阿彌家歷代都是厲害的刀匠，
而光悅更是精通畫、陶、書法、茶道，
德川將鷹峰土地送給戰時有功的光悅，
他帶了群工藝高手結蘆長住，
此地於是成了一古早的藝術村。
如果我事先知這段故事，
知他遺留下的樂燒茶碗我還有機會看到，
那麼在雨中對著他的墓合十時，
內心的激動應該會澎派些。
不過當時我只納悶怎麼有寺院是無法參觀室內的，
只能在小徑裡上上下下的，
在雨天這樣真的很冷耶!
是說從光悅庵前可眺望鷹峰鷲峰天峰，
還挺可以炫耀的。
鷹峰有北一巴士直達四条，
南非得來吃SARA buffet，
不過它最讓我懷念的豆腐和油菜花都換掉了，
我想我不會再對它有什麼留戀。
雨，讓人冷得受不了，
連中途轉車的停留都令人難耐。
平安神宮這區我們很少來，
如今雨天備案派上了用場，
來到京都國立近代美術館。
特展茶碗中的宇宙展出樂初代到15代的作品，
非常吸引我這樂迷，
但基於一些不重要的理由，
像是南沒太大興趣、
票頗貴（1400）、
有些在樂美術館看過了、
人多空間擠不像樂美術館可不受打擾…
我們只看了常設展。
雖說是常設展但一年也會換五個檔次，
當前的主題是雞，
大到孔雀小到鶉，
賞鳥不用望遠鏡。
有對毛絨絨胖都都的鶉屬療癒系，
無傷又無憂地窩在草堆中，
分明在叫人一把將牠擁入懷。
其他嘛，有外國的陶藝、日本近代的印象派等，
不過給我的印象都不如那隻萌鶉。
只有出口附近暗暗的放映室擺了兩個高玻璃櫃，
給了沒去茶碗展的人一點甜頭----茶碗兩只。
一是初代的黑碗，
真能取來使用的話我一定選它，
它一副可以讓飲者靜下心來品茗的沉穩；
不過如果是當藝術品放家中擺著，
我則會選15代的「老鴞」，
第一眼讓識字不多的我作了防礙風化的聯想，
但當我去繞了第二次，
竟發現我可以用鴞的視野，
從森林邊緣看雪山風景，
真是奇妙的發現。
茶碗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呢?
一年年來京都看些碗，
就愈覺得是沒有盡頭的。
中午在附近找了家不太貴的café吃咖哩，
加100圓附的咖啡竟有相當豐富的味道，
這兩天的經驗讓我幾乎相信京都不會有平凡的咖啡了…
（咖哩也是）
我們坐的位置採光很好，
正適合讀難得帶出門的寮國到底有什麼，
只可惜這竟是家可抽煙的餐廳，
最終我們還是被熏出了門。
下午是我今天到這一區的目的
----只有2天的布博，
在美術館旁的勸業館2樓展出。
展館不大，卻好多人，
而且其中98%是女性。
六、七十個攤位賣不同的布和布製品，
布的圖案花色一點也不輸美術館的畫作，
（當然還是有差茶碗一點啦）
猶有甚者，
多了一目瞭然的趣味。
以我極為個人的看法，
最美圖案莫過於自然界的花草樹木，
用色之溫柔、筆觸之輕暢，
光用看的就像是呼吸到森林的輕新空氣。
不過，我想我的斷捨離越做越好了，
我可是連條手帕也沒買，
一條2000圓是不是太超過啦?
我看我再去一趟Beige雜貨店好了…
俳句練習：
無星夜空下 腳底朝天頭頂地 是夏等風涼
二訪梅小路市集，
兩次來時太陽都耀眼而溫暖，
事實上今天的高溫還到十一二度。
職人們的成果依舊令人激賞，
玩具伯伯、花茶大哥、手織姐妹們…
去年買過的店家今年大致都還在，
少了點新奇感，
卻多股懷舊心。
我們各自買了脖圍，
以及點心、麵包、派，
這市集裡的點心真的都很強啊!
覺得沒怎麼逛，
卻也從十點來到中午。
提了好些樣好物，
就往四条烏丸找室町通上的京都藝術中心，
要到前田咖啡吃牛肉紅味噌咖哩蛋包飯（880）。
第一口有淡淡味噌香，
接著卻是紅醬甜味，
要結束的那幾口又像半熟蛋黃裹住米飯那般濃郁，
真是份量很夠（飽到晚餐）
又很有層次的好味道。
加200圓附的豆奶拿鐵沒因便宜就隨便，
是喝過最佳。
焦苦的義式被溫潤豆奶染成絲般滑順的滋味。
我右前方的太太隻身前來，
很快吃了主餐又加點了霜淇淋，
誘得我也做了一樣的事。
那焦糖咖啡味的軟棉小螺旋山，
加點才100圓，
我只能說，美味必點。
杯盤都清空後，
終於有辦法將注意力轉移到店內氣氛，
幾乎客滿卻不用排隊，
人多卻不吵鬧，
裝璜復古卻不過時，
加之同棟建築就有免費的藝文展覽，
實在是值得推薦的好地方。
今雖沒點他們的招牌咖啡，
臨去前卻買了相對便宜的豆子，
名為龍之助。
也有叫做牛若丸的，更貴。
另，我已想好下次要點蒙布朗了，
等我消化些。
繼續提著早上的食物坐巴士到島原口，
其實就在熟悉的西本願寺後方，
走花屋町通往島原角屋。
沿路好多低調的古民宅，
大門雖都拉上，
卻令我貧乏的想像力蠢蠢欲動。
我被一家改建為咖啡店的古宅吸引，
在人家門簾前呆站，
身後的腳踏車聲驚醒我的傻夢，
一高個兒年輕人蹲下在一尋常人家門翻找東西，
沒多久一大叔出來看著他翻，
像在等什麼。
貓的好奇心令我走近，
原來那門前擺了一攤和紙做的便箋，
一本才賣100圓，
我壓根兒不需要便條紙，
卻買了八本…
雅緻的封面和觸感極佳的紙質
根本就像群聰明過頭的可愛小孩
在我耳旁大呼「選我選我!」
於是乎帶進島屋的行李又多了一件。
島原角屋，
新選組愛用花天酒地兼幹架的宴會場，
到1985年才不再營業，
改成角屋美術館。
外觀是特長的古民宅，
裡頭則被我當成是寺院在逛 ，
看暗暗的房間丶賞庭園丶吸收太陽能，
比較不一樣的是大廳角落放了刀掛，
我個人覺得即使放在現代它仍是超實用的設計，
看這不是雨天專用的傘架嗎？
是的這就是參觀完歷史名所後我最大的感想了。
要價600日圓。
走銀閣寺道至淨土寺左轉，上大文字山。
這城市周遭的山真的都很平易近人，
連生活在其中的動物也是。
步道沒被水泥化，
是由土、石、木、等自然材質鋪成，
昨下雨，走來稍泥濘，
但還不算難走。
大文字山頂的視野很好，
遠望洛西的山頭還留著白雪。
坐著吃巧克力時一隻鷹從眼前飛過，
乍看還以為是這裡常見的烏鴉。
下山還見到黃鼠狼，
長脖子長身軀長尾巴，
靈活得像是在陡坡上滑行，
消失前還回頭朝我們望了一眼。
極度萌。
下到銀閣寺道，
這兒像迷你的清水道，
不知怎麼我留著的印象是安靜而貴的餐廳聚集，
顯然已經不是這樣。
而我則是被京友禪吸引的手帕控。
嫌山路走得不夠，
決定步行到詩仙堂，
順便去吃2年前美味而氣氛佳的cancan。
步行的好處之一就是不會錯失任何你有興趣的店。
一家隱於2樓的雜貨店Heige在倒店拍賣，
全間都6折以下。
日本的雜貨鋪無敵暖心宇宙療癒，
欲望和斷捨離今日有了非常難分難解的一番較勁，
最後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Cancan則是真的倒店。
心裡真替主廚的好手藝感到可惜，
不過他開在往詩仙堂的冷清路上，
真的連路過的貓都沒幾隻啊!
我只能相信主廚會在其他餐館發光。
我們折回路上的café用餐，
南點了奇特但吃不太飽的鹿肉咖哩，
我則點了鋪著起司和番茄烤麵包。
我非得記一下附湯，
它是由番茄黃椒洋蔥櫛瓜馬鈴薯和高湯
燉出來的美味作品，
回家該煮煮看。
以上的食物全然比不上餐廳裡的搖椅，
好玩、放鬆、舒壓。我給100分。
下午的陽光讓詩仙堂相當舒適。
詩仙堂的建造者石川丈山，
原為德川家康近侍，
他放棄武士身份改做學問，
母逝後離開廣鳥孤身來到京都。
59歲建詩仙堂，
主室裡掛了36位中國詩人像，
不過我很不認真的在念過詩人們的名字後，
就懶洋洋的在蓆子上吸收太陽能。
一生未成家的石川先生，
是隸書與漢詩名家，
又是日本煎茶的開山始祖。
看來不管什麼時代，
都有不跟隨潮流，
自成一番天地的可愛傻瓜。
